黃曉玉走到了裴泠泠旁邊:「字在哪?」
「這裡。」裴泠泠指了指唯一的通道旁邊的岩壁上一處不易被察覺的角落。
黃曉玉湊過去看,那裡似乎被人用什麼東西砸過,字就是用這種很鈍的東西砸出來的,她瞪大了眼睛,勉強才能看清楚上面的字跡。
「不要把手伸進眼睛裡。」黃曉玉一字一頓地念了出來,念完之後,她一臉茫然地回過頭去看裴泠泠:「什麼跟什麼啊?什麼叫不要把手伸進眼睛裡?」
裴泠泠搖頭,她也認真地看著牆上的字,那些字是被人敲上去的,她沒什麼常識,也判斷不出這些字被留下在這裡的具體年月。
「……是什麼人留在這裡的?」
黃曉玉想了想猜測:「之前劉二伯不是說,附近寨子的人,會莫名奇妙溺水,屍體都找不到,說不定他們也是被拖到這個地方來了,這些字也許就是他們留下來的?」
「別把手伸進眼睛裡。」裴泠泠又重複了一遍:「是一種警告的意思嗎?」
「前言不搭後語,這算什麼警告?」黃曉玉很是不明所以。
裴泠泠搖了搖頭,她覺得有些奇怪的不安感緩緩從心底升起,她緊盯著岩壁上的字體,有一瞬間心裡產生了某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那些字是有靈魂的,正瘋狂地想要向她傳遞某種知識,那些知識帶著可怕的氣息,讓她想要去追尋,又生出難以抑制的恐懼。
「裴泠泠!」
突然聽到黃曉玉叫自己的名字,裴泠泠猛地清醒,一股巨大的不適從胃裡冒出來,她難受地彎下腰開始乾嘔,眼睛也生理性的開始流淚。
黃曉玉嚇了一跳:「你怎麼回事啊?胃不舒服?」
裴泠泠好半天才緩過來,她難受地擺了擺手:「不知道,我剛剛盯著那些字看了一會兒,就覺得很難受。」
黃曉玉一臉的難以理解,她重新看向岩壁上的字,盯了好一會兒,才說:「我看著沒問題啊?你是不是胃難受啊?」
裴泠泠搖搖頭,沒再說話,她覺得很不對勁兒,這種情況已經不止一次了,在看到什麼東西或者聽到什麼詞語之後,她總是會莫名其妙產生生理上的不適,但黃曉玉就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她身上是有什麼問題嗎?是因為蛇嬰爬進了她的嘴裡才這樣?可是在此之前,在她剛收到青銅雕像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這種情況。
「你還行不行啊?我這兒沒胃藥啊,你要不要坐下來歇一會兒?」
「我沒事。」裴泠泠從旅行包里拿了瓶水出來,擰開喝了一口:「問題不大,還能繼續走。」
黃曉玉鬆了口氣:「嚇死我了。」
裴泠泠從衣服口袋裡掏出手機,對著牆上的字拍了一張:「我總覺得這上面的字很關鍵,只是我們的線索太少了,所以理解不了這句話的意思。」
「也許是一句暗語?需要解密的那種。」
「說不定是。」
「咱們繼續走吧,至少先出去。」黃曉玉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裴泠泠:「你把刀給我,我走前面。」
裴泠泠點了點頭,把刀遞給了黃曉玉。
這一次,黃曉玉打頭陣,她一馬當先,向著通道走去,剛踏進去,她就停了下來:「裴泠泠,你覺不覺得有點兒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
「你來的時候走的通道和我們剛剛走的那條是一樣的嗎?」
「一樣的啊。」
「大小長度都一樣?」
裴泠泠點頭:「不過走出通道之後不一樣,第一個通道,出去之後洞口是向上開的,剛剛我們走的那個,洞口是向下開的。」
黃曉玉一臉的狐疑:「我是覺得,這處的通道好像比我們之前走的要大了一圈。」
裴泠泠聽黃曉玉這麼說,也探出頭來觀察,看了一會兒,她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可能是……個體差異?」
「先進去看看吧。」黃曉玉把刀橫在身前,向里走去。
走進去之後才發現,這處通道,的確不一樣,岩壁上不再有那些人工雕刻的扭曲花紋,顯得很是光滑,像被刻意打磨過的。
裴泠泠和黃曉玉都沒再馬上走,而是四處觀察。
裴泠泠下意識往頂棚看了一眼,突然「咦」了一聲:「那是什麼?」
黃曉玉嚇得哆嗦了一下:「你又看到什麼了?」
她順著裴泠泠的目光向上望去,通道總體是橫躺著的中空管狀,頂棚不算高,也就兩三米的樣子,只見頂棚之上似乎用顏料繪畫著一些圖案,但是太黑了,具體內容看不清楚。
這時候裴泠泠已經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照過去了,光線打在上面,裴泠泠和黃曉玉終於看清了壁畫的全貌,兩人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幅壁畫她們見過!
就在第一天到達千湖的時候,她們去女兒城玩,在那家照相館的牆壁上見到過的壁畫。
壁畫繪製的場景是某種祭祀的儀式。一群身穿綵衣的人,有男有女,衣袂飄飄,她們的神情都非常的虔誠,背景像是一座廟宇,廟宇的牆壁鑲嵌著混亂的色塊,廟宇中間供奉著一尊神像,那尊神像畫得非常模糊,單純只是用深綠色的色塊組建而成,無比巨大,襯托得祭祀的人非常渺小。
這幅壁畫和照相館裡的那幅比起來巨大得多,細節也精緻得多,模糊成一團的神像並不會顯出很粗糙的感覺,反倒好似這幅壁畫就該是這個樣子的,那尊神像就該是模糊的,如果畫得太細緻了,會毀掉整幅壁畫。這樣的壁畫,繪製在這種奇怪的地方,讓人忍不住心生一種嘆為觀止的好奇來。
在昏暗的光線下看,那尊模糊的神像的顏色竟然和青銅的顏色有幾分相似。裴泠泠心裡產生了一絲很微妙的情緒,黃曉玉顯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她小聲問:「你說,你包里那尊青銅像……會不會就是壁畫上這玩意兒?」
裴泠泠沒吭聲,算是贊成黃曉玉這個猜測。
通道里很安靜,安靜到能聽到細縫裡滴下的水聲。黃曉玉和裴泠泠都仰著脖子觀察頂棚的壁畫。在照相館的時候還沒有這種氣氛,但是現在,裴泠泠黃曉玉都有種壁畫里的神像神聖不可侵犯的感覺,彷彿多看一眼,多說一句話都是一種褻瀆。
好半天,黃曉玉才收回視線,她推了裴泠泠一下:「回神了回神了。」
裴泠泠這才揉了揉發酸的脖子,移開了視線。
「所以跟著你的那個青銅像就是那個那個……」
黃曉玉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沒有說出「蛾蟒神」這三個字。
「我也不知道。」裴泠泠確實不太確定,雖然心中那種微妙的情緒非常強烈,但是壁畫上的神像根本就沒有畫清楚:「那麼一……嗯,我也不敢確定。」
她想說「那麼一坨」,但不知道為什麼,話到嘴邊兒,她又不敢說了,就好像一旦說出來了,會招來什麼禍事。
「咱們也沒能給劉安悅打個電話問問。」黃曉玉有些遺憾。
「等出去之後,找劉二伯問問吧,我覺得劉二伯肯定聽說過的。」
黃曉玉對此持悲觀態度:「雖說我也覺得劉二伯應該知道,但他很迷信的樣子,我懷疑他不會那麼輕易告訴我們,這玩意兒,咱們上次在照相館問的時候,她們都三緘其口的,很可能就是一個不太方便說的習俗。」
裴泠泠心中怪異的感覺越發明顯,在她心底深處生出了一種強烈的好奇心,對這裡的壁畫,對壁畫上的神像產生的好奇。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這份衝動的好奇平息下去:「我覺得有個疑點。」
「什麼疑點?」
「劉二伯不是跟我們說,他們這附近的寨子的人都不會讓自家的小孩進溶洞深處嗎?他們就算人多了,也不敢一起來溶洞深處的地下河探索。按照這個邏輯來看,這裡對他們而言應該算是一個不祥之地才對,可是我們又在這兒看見了象徵著宗/教/信/仰的壁畫,你不覺得很不合理嗎?」
黃曉玉「嘶」了一聲:「經你這麼一說,還真挺不對勁兒的。」
裴泠泠點頭:「對呀,我們來理一下線索,首先,附近寨子的人覺得這裡是不祥之地,所以他們不會靠近這兒。」
「其次,」黃曉玉補充:「這裡又似乎曾經流行著某種宗/教/習/俗,或許我們可以理解為,附近寨子的人對這種宗/教/習/俗避之不及?」
「對!」裴泠泠非常贊成這個說法,她偏頭又想了一會兒,才說:「我覺得我們其實已經找到很多線索了,這些線索彼此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但我一時半會兒又想不清楚這種聯繫是什麼,這些線索聯繫起來之後,我們又會發現什麼。」
「要不咱們先把這些線索記下來,等出去了再仔細研究?」
「可以!」裴泠泠又從衣服口袋裡掏出手機,打開相機對著棚頂的壁畫拍了好幾張,因為壁畫太大了,她甚至不得不開啟全景,才把壁畫完整的框下來。
「走吧走吧!」黃曉玉見裴泠泠拍完了,也不太想多在這個地方挺累,於是催促了一句。
裴泠泠收起手機點了點頭。
她們走出繪製有壁畫的通道之後,面前又出現了一條傾斜向上的通道,這也是之前的坑洞里沒有的。
黃曉玉哼哼了一聲:「怎麼有種從標間出來,馬上進總統套房的感覺?」
這個比喻還挺形象。
黃曉玉腳步頓了一下,還是向前走去,裴泠泠跟在她後面,什麼都沒說,但氣氛明顯緊繃了不少,倆人都緊張地戒備著可能會突然出現的危險。
空氣是一種詭異的寂靜。
裴泠泠卻突然開口了,打破了這份暗流涌動的安靜。
「你有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
黃曉玉汗毛一炸:「什麼聲音?」
她現在對於裴泠泠突然看到什麼、聽到什麼聲音都快有心理陰影了。
「你仔細聽。」
黃曉玉屏住了呼吸和裴泠泠大眼瞪小眼。
聽了一會兒,居然還真有奇怪的聲音。
是從通道的盡頭傳過來的,很細微,斷斷續續,像是什麼人在哭,又像是很多人在大聲說話,但因為距離太遠了,那聲音就變得很扭曲,讓人聽不清楚,又好像是在另一個頻道上,如果不刻意關注,根本注意不到。
「什麼聲音啊?」裴泠泠把嗓音壓到最低,小聲問黃曉玉。
「不知道啊。」黃曉玉也把聲音壓到最小。
突然,裴泠泠迅速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黃曉玉見狀嚇了一跳,也趕緊抬手捂住了耳朵,然後用口型問裴泠泠:「什麼情況?」
這些奇怪的聲音讓裴泠泠想起來上次被沈大仙兒拉著在迷霧裡狂奔的時候聽到的那些聲音了,她不敢細聽,怕出事。
於是她也用口型回答黃曉玉:「我怕這玩意兒致幻。」
黃曉玉瞪大了眼睛,一臉吃驚,顯然想不明白為什麼聲音還能致幻,她又用口型問:「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啊?」
裴泠泠迅速從衣袋裡取了兩片糖紙,揉成一團塞進耳朵里,然後對黃曉玉說:「咱們先看看是什麼東西吧。」
黃曉玉也如法炮製地往耳朵里塞上了糖紙,糖紙很硬,還挺扎人,戴上衣服自帶的帽子後,隔音效果倒是挺好。
堵好耳朵,舉著刀的黃曉玉小心翼翼地靠近洞口向外望去。
只看了一眼,黃曉玉就一臉驚恐地回過頭來。
「看到什麼了?」洞口很小,洞口前沒辦法並肩站兩個人,黃曉玉堵在洞口往外看,裴泠泠自然也就沒辦法看到外面的景象,她有幾分焦急,又帶著些好奇地用口型問黃曉玉。
黃曉玉猛吸了一口氣才用口型回答她:「裡面吊著很多人。」
什麼叫裡面吊著很多人?
裴泠泠被黃曉玉這個描述嚇懵了。
黃曉玉側身讓出位置來:「你自己看吧。」
裴泠泠湊過去,向著洞外面望去,這一看,她頓時嚇了一大跳。
洞外,是一座類似宮殿的地方,很大,裴泠泠用肉眼衡量了一下,大小和他們學校的小禮堂差不多了。宮殿的牆壁上繪著七彩的壁畫,在死寂中顯出幾分異樣的生機。但這些,都不是最讓裴泠泠感到恐怖的。
因為她在宮殿里看到了很多人,宮殿的頂棚上,密密麻麻地吊著很多人。頂棚到離地面的距離不算低,所以那些垂釣著的人離她們還挺遠,即使是這樣,裴泠泠也能清晰地看到他們垂釣著的姿態。
從那一個個人的後脖頸上伸出了長長繩子一,將他們懸吊在穹頂之上,仔細看時就會發現,那根本不是繩子,而是類似於皮質的肉帶,從脖子處往上提拉,黏連在肉上,胳膊和腿都自然下垂,全身赤/裸,肌膚泛著青灰,像在水中泡久了一樣,但肌膚乾乾的,沒有水光,似乎在這裡晾了很久。
裴泠泠好半天才緩過一口氣,轉頭用口型對黃曉玉說:「那些人都沒動。」
言外之意,暫時是沒有危險的。
「這是晾臘腸呢?」
「你留點兒口德啊!」
黃曉玉皺著眉:「咱們現在怎麼辦?進去?」
「不進去也不知道往哪走啊。」裴泠泠的意見是進去。
黃曉玉想了想,也點了點頭。
「還是我走前面吧。」裴泠泠主動請纓。
她總感覺,她對那些壁畫或者奇怪的事物會產生一種異樣的共鳴,她也說不清楚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但她能非常清晰地從這種共鳴里提取到一些古怪的思緒,她不知道該不該用「思緒」這個詞來形容,那是一種很模糊的情緒,或者說是想法,轉瞬即逝,她想去抓住時,又找不到了。
黃曉玉重新把刀遞給裴泠泠:「你小心點兒。」
裴泠泠握住刀柄之後,想了想,才對黃曉玉說:「這樣,我先進去,你在外面等著,等我確定沒危險了,我會向你招手,到時候你再進來。」
裴泠泠心裡知道,一路以來,黃曉玉就只是陪她而已,是陪她解決她身上的問題,本身就和黃曉玉沒有關係,她不能也不想讓黃曉玉因為自己而受傷。
「……你不會是想英勇就義吧?」
裴泠泠拍了拍黃曉玉的肩:「害,要是我真遇到危險了,你能撈我一波是撈,不行的話,咱也別團滅了,也留個人出去給爸媽帶個話。」
黃曉玉:「……說得跟你死了我就能出去一樣。」
這話說得有道理。
裴泠泠嘆了口氣,強顏歡笑:「別弄得跟真要生離死別了似的,又不一定會有危險。」
說完之後,她握緊了手裡的刀,率先鑽出了洞口。
落地以後,她先是緊張地抬頭看向吊在穹頂之上的「人」。
從下往上看,她看得更仔細了一些,這才發現,那些「人」比普通的人要肥胖且高大,認真辨認了一番,她很快發現,這些「人」其實都是被裹纏在一層層的人皮裡面。
這根本不是真正的人,而是人皮繭!
意識到這一點兒,裴泠泠的背後冒出了一股冷汗。聯想到她剛才遇到黃曉玉時候所看到的,這裡吊著的人應該一開始也是活著的人,被莫名拖到了這個地方,在恐懼和黑暗中,被詭異的人皮一層層包裹,等到徹底包裹好之後,就被吊在這裡。
包括劉二伯之前講的那些事情,附近寨子莫名其妙溺水的人應該都在這裡了吧。如果她沒有及時趕到救下黃曉玉,黃曉玉應該也會被裹成人皮繭吊上去。這些人皮到底是什麼東西?
她和黃曉玉都覺得這裡像某種生物的巢穴,裴泠泠很難不把這些人皮繭和「卵」聯想到一起。她懷疑,等到時機成熟,就會有奇怪的東西從人皮繭裡面鑽出來。
她不知道「時機成熟」的契機是什麼,也不知道從裡面鑽出來的東西會是什麼。裴泠泠深吸了一口氣,以此來平復心中的緊張。
人皮繭很多,密密麻麻地挨著、垂釣在一起,其實這樣一看,還真有點兒「晾臘腸」的感覺。裴泠泠的目光順著外圍的人皮繭往裡面看,裡層的人皮繭,很多因為挨得太近都黏連在了一起,挨著的皮膚像被強酸融化了一般,軟軟的黏著,互相侵蝕。有些只有一條胳膊或者一條腿黏在一起,但是懸掛得更靠內的人皮繭黏連的部分卻很多,「他們」幾乎整個的貼在一起,好幾個黏成一大團。
扭曲,這是裴泠泠心中第一時間出現的詞語。人皮繭給她的感覺太扭曲了,還有一種違背常理的褻瀆感,讓她在某一瞬間覺得,這種造物並非地球會存在的。
這份畸形的奇詭很容易就讓裴泠泠聯想到那種多少多腳、彷彿用無數肢體拼接而成的怪物。裴泠泠的心跳不自覺加快了,那些畸形怪物,不會就是這樣來的吧。
懸掛在這裡的這些,會不會突然就孵化出來攻擊她們?
裴泠泠扭頭去看黃曉玉,發現黃曉玉正一臉緊張地看著她,似乎在詢問她這裡有沒有異常。
裴泠泠搖了搖頭,示意她再等等。然後她又向前走了幾步,距離那些懸掛在穹頂之上的人皮繭又進了幾分。
這一次,她發現那些人皮繭從這個角度看,竟然有種半透明的膠質感,隱隱能看見裡面的人形。不對!裴泠泠立馬又否認了心裡的這個想法,不是那些人皮是半透明的,而是包裹在人皮里的「人」似乎一直在生長……或者應該用「膨脹」這個詞,愣是把裹在其上的人皮撐成了薄薄的一層,彷彿一捅就能破,成半透明狀。
裴泠泠的心臟狂跳,她看到包裹在那些人皮之下的,不僅有人形輪廓,還裹了一囊粘稠的液體,人皮里的那些「人」正好就浸泡在那些液體之中,一下一下地微微鼓起收縮,就像是、在一下一下地呼吸。
那粘稠的液體正是那些散發著惡臭的黃色液體,似乎也是因為這些液體,人皮繭之間才產生了互相的黏連。
駭然,裴泠泠已經邁不開腳了。
這真的是地球上會存在的生物嗎?
一股巨大的噁心感從胃裡泛起來,裴泠泠的舌尖都有些發麻了。
她強忍著心中的異樣,去觀察了一下那些懸掛在最裡面,已經完全黏連成一大團的人皮繭,湊近看,能聞到難忍的惡臭味,也能感覺到人皮繭里生物輕微的呼吸動作。
裴泠泠屏住呼吸,不僅是為了能屏蔽掉那股子令人作嘔的氣味,也是為了更清晰地觀察到人皮繭的細節。
事實上,她根本什麼都看不出來,她對這種人皮繭的特性完全不了解,沒發判斷裡面的東西什麼時候會突然「孵化」出來,像沉睡的火山,安靜深處是隱秘的不安和危險。
她們剛剛聽到的奇怪囈語應該就是從這些人皮繭裡面傳出來的。難不成裡面的人還活著?他們是在求救嗎?
這個想法出現之後,裴泠泠自己都覺得不可能。她實在不願意把人皮繭里扭曲的形態再看作是人。
塞在耳朵里的糖紙其實擋不住聲音,即使戴上了帽子,在靠近觀察的情況下,那些扭曲的聲音像無孔不入的蠕蟲,從縫隙里湧入她的耳朵。
裴泠泠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她幾乎下意識就去聽那些聲音。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語言,音調晦澀難懂,像是從遙遠的亘古,從某個不屬於這個世界之處傳來,辭彙古怪,讓人根本無法辨認。
但是裴泠泠還是從那古怪的發音里聽出了這個詞語的意思。
那是——
「眼睛。」